小安妮的第二個聖誕老人!?

本篇文章引用自此 

 

大概在小學四五年級，我就開始慢慢脫離注音文的國語日報，

剛開始轉看大人的聯合報時，總是被媽媽規定要朗讀一篇社論，

那時候的社論並沒有現在胡說八道的時事這麼精采，

於是，我總是喜歡翻到後面的聯合副刊閱讀別人的散文，

那時候才五年級的我，第一次翻到後面副刊，

被一篇長篇散文深深吸引住，完整的標題我沒甚麼印象，

只記得我看完後第一次感受到何謂文章的震撼力，

這當中的文字所帶給我的感動，

讓我每到聖誕節就想分享曾經在我小時候那份內心的悸動，

其實那只是一篇描述何謂<第二個聖誕老人>的真實故事，

文章的作者是一個曾經在中繼家庭服務過的志工- 劉媽媽，

那時候所謂的中繼家庭都是收容一些準備給人寄養的小孩，

很多小孩到最後都被歐美善心人士領養走，

當時，有一個名叫小安妮的三歲待過寄的女孩，

一到聖誕節之時，安妮就特別讓其他小朋友感到羨慕，

因為社會局在聖誕節都會派志工叔叔伴成聖誕老人，

把禮物放在襪子送給每個小朋友，

所以每位小朋友都只會收到一份由聖誕老人發給的小禮物，

但是，小安妮可不一樣了，他除了這份禮物外，

她還會比其他小朋友多收到更多別的聖誕節禮物，

而且只有她才有這個權利，所以她有所謂的第二個聖誕老人，

所有的小朋友都很羨慕也很納悶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? 

然而，小安妮的耶誕節真的跟別人不太一樣，

因為25號的一大早，小安妮就會打扮的像小公主一樣，

然後，志工叔叔或阿姨就會開車帶小安妮去遙遠不知名的地方，

去尋找另外一個聖誕老人，

那個聖誕老人一樣穿著厚厚的紅色棉熬，頭上戴著耶誕帽，

當然雪白的鬍子一定是不可少，這個耶誕叔叔就跟小安妮說:

"我只會特別找最乖的小朋友發禮物喔!!"

"有沒有乖乖聽叔叔阿姨的話阿?"

小安妮是不是最乖的小朋友我不知道，

當然，她自己可能會很得意，每年都是她當選最乖的小朋友，

這個耶誕老人不單單只是發禮物給小安妮，

還會對小安妮噓寒問暖，並叮嚀她要乖乖聽叔叔阿姨的話，

有時候，耶誕禮物不只給一件，除了幾樣玩具洋娃娃外，

耶誕老人還會另外給幾套新衣服，

於是小安妮總是滿載而歸的回到中繼家庭，

跟其他小朋友炫耀她拿到的新禮物，

她也會到處跟別的小朋友說嘴她認識了第二個聖誕老人，

其他小朋友們當然羨慕啦，每個也都吵著要跟志工阿姨要見那個聖誕老人，

但無論如何，小安妮就是有這個特權，

第二年的耶誕，小安妮又跑去找那個聖誕老人，

她回來後跟劉媽媽說，她今天跟聖誕老人講了很多事，

但最後聖誕老人哭了，劉媽媽一臉納悶問小安妮到底是講了甚麼事?

小安妮就說:

"我只是想要聖誕老人帶我到處玩，因為都沒人帶我出去。。。。。。。。"

劉媽媽就問:

"那聖誕老人有說好嗎?"

小安妮說:

"他說他很忙，等他有空一定帶我出去"

劉媽媽就小聲的跟小安妮說:

"你看你真的很棒，別的小朋友都沒有聖誕老人要帶她出去，可見你是最乖了"

劉媽媽邊說眼睛邊泛紅，而當時小安妮不知道劉媽媽在難過甚麼?

第三年，耶誕節的前一個月，小安妮竟然就提早去找耶誕老人，

當然，她比其他小朋友還要早一個月拿到耶誕禮物，

這次耶誕老人對小安妮準備了一大袋的東西，

很多看起來不像耶誕禮物，像是書包、鉛筆盒、書本、文具，

還有好幾件衣服，以及一個有點厚度的小紅包，

帶著一堆耶誕禮物回來的小安妮似乎沒有特別開心，

她跟劉媽媽說: 

"耶誕老人今天看起來不舒服"

劉媽媽一臉疑惑問安妮，於是小安妮說:

"耶誕老人今天眼睛好紅臉也好紅，然後我一直聽不懂他在說什麼?"

劉媽媽就跟小安妮說: 

"大概耶誕老人看你這麼早來，實在太高興了，太高興就會眼睛紅紅的喔"

之後，再過不到三個月，

小安妮六歲那年被送到加拿大的一個基督教牧師收養，

中繼家庭的志工有特別提醒牧師，

每年聖誕節一定都要帶小安妮去找教堂附近的聖誕老人，

於是這篇由劉媽媽從社會局退休前一天寫的

<第二個聖誕老人>故事就這樣結束了，

的確，小安妮擁有比別的小朋友多了一個聖誕老人，

確實讓人感到羨慕也甚至讓其他小朋友感到忌妒，

然而，這<第二個聖誕老人>在幸福溫馨的小故事背後，

確是一樁讓人相當難以接受的人倫悲劇，

大概在民國72年，有一個在海軍服役的阿兵哥-阿榮，

        (我只記得姓名的最後一個字是~榮)

趁過年放長假的期間，跟朋友去夜店喝酒狂歡，

深夜回家的時候，巧遇一個在樓下租屋的女大學生，

於是就尾隨她，並強制進到她的單人套房，

也許是當兵的鬱悶加上酒後亂性，最後，

竟然把這位鄰居女學生給強暴，甚至強暴完後還暴力毆打，

然後再繼續強暴，時間長達多久不知道，

在一個晚上多次的性交後，阿榮躺在床上累到不省人事，

天亮後，他被一群人搖醒，原來是附近的轄區警察，

他的雙手已經在睡夢中被銬上，

於是，依據當時陸海空軍刑法，軍人犯下強暴、吸毒、販毒等，

只有唯一的死刑，甚至連無期徒刑都沒得談，

阿榮理所當然就被送到明德管訓班，最後被發監到土城看守所等著槍決，

當時，為了避免太多不必要的爭議，

所以軍人強姦民女通常在一年內就執行槍決，

但這個阿榮似乎出了一點小意外，讓他還多活了六年，

這個意外就是當時被強暴的女大學生竟然~~~懷孕了，

由於，當時保守的社會風氣下，孕檢的機制還不是很發達，

墮胎的地下醫院也不是很多，所以女學生發現肚子開始大起來的時候，

已經來不及了，之後她在隱埋家人的情形下，

到一個沒有掛牌照的婦產科，生下了一名女嬰，

然而，女學生生下小孩後，還是東窗事發，

這個女嬰的爹是誰? 沒人敢去做所謂的 DNA 比對，

女學生的憂鬱症以及自閉症的情形更加嚴重，

最後開始出現精神異常的幻聽幻覺，她的家人都束手無策，

直到最後，她的遺體在一個清早被發現漂浮在某學校的池子內，

才告別了這個女學生讓人感到悲痛的青春歲月，

然而，她走了，留下了確是一個更大的問題:

這個由強暴犯生下的女嬰，沒有人要照顧!!

女嬰長大後才有一個比較習慣性的稱呼 : 小安妮!!

小安妮是這個社會悲劇所留下的無辜角色，

她的命運讓人相當同情，然而，大約到小安妮五個月左右，

社會局志工才陪同劉媽媽去土城監獄找阿榮，

跟他說了這件晴天霹靂的事，然而，

這位等待槍決的"生父"竟然很意外的願意背負這個不幸的命運的，

阿榮知道小安妮的出生後，也知道當時女大學生的自殺，

就開始帶著懺悔的心積極想要撫養這個親生女兒，

劉媽媽說:

"由於阿榮的家人都早已放棄他，很久沒跟阿榮聯絡，

所以小安妮的出現讓他覺得有一個親人的依靠，

也許也是因為要被槍決，所以面對死亡的過程中，

安妮的出現也可以讓他感到沒有那麼恐懼"

然而，很不幸的，阿榮的家人由於長期的疏離，

導致也沒人願意出面照顧這所謂的"孽種"，

阿榮於是每在夜深人靜想到自己的女兒，

在鐵窗外的社會沒人願意接納，他就萬分無助感到傷心，

由於，他很想以父親的身份來關心小安妮，

但所有社會局的志工還有監獄的心輔老師，

都極力反對小安妮去獲得一個註定消失的父愛，

於是，對於阿榮來說，強姦案導致他陷入一個面對人性與法治的心理煎熬，

"到底，我要不要給小安妮一個短暫又不失尊嚴的父愛?"

其實這個答案註定是否定的，社會局面臨這個棘手的案子，

早就決定讓小安妮過寄到一個正常的寄養家庭，

那邊雖然會有一個假的爸爸，但絕對比現在監獄裡面的阿榮好很多，

於是，為了滿足阿榮可以如願見到自己的女兒，

並可以跟他近距離的接觸、交談甚至擁抱，

所以社會局想出一個辦法，就是每到聖誕節，

就請獄方讓阿榮伴成聖誕老人，並在每年的耶誕節，

在土城監獄裡面以聖誕老人的樣貌，跟自己的小女兒-安妮見上一面，

然而，每次的見面規定的時間都不會很長，

但也往往不知不覺就超過會客的時間，

然而當時獄方也很配合，沒有刻意要求小安妮要離開，

當時只要負責帶小安妮去找阿榮的志工，

回到中繼之家後，往往都是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，

因為，阿榮偽裝成聖誕老人的模樣實在太成功，

讓在這互動過程當中隱藏的父愛表露無遺，反而讓人看了更捨不得得，

天真的小安妮誤以為真的是比別人多一個聖誕老人，看來也讓人覺得心疼，

直到第三年，小安妮要進入六歲的前一年，加拿大的寄養家庭敲定，

而遲來的執行槍決許可書也由法院正式通知，

槍決時間在11月中，也就是阿榮註定無法等到聖誕節再見到小安妮最後一面!?

於是，在阿榮積極的爭取下，在槍決的前一天，

他透過看守所所長，來拜託中繼之家可以帶小安妮見他最後一面，

於是這個提早一個月到來的聖誕節，其實也是阿榮的後事交待，

當他的家人都放棄阿榮時，他決定把自己僅剩下的一切都給小安妮，

包括他當兵時期的工作所得，以及他以前去工地打工所存下的微薄積蓄，

都全數領出來放到一個紅包袋，伴隨著幾件厚厚的衣物，

還有上學要用到的書包、鉛筆盒、水壺等等，

裝了滿滿一袋給小安妮，當天，監獄外頭飄著寒冬的細雨，

阿榮的這次會客足足延長了將近四個小時，

他對小安妮應該是充滿父愛的叮嚀，最後竟然整個潰堤，

阿榮在社會局志工的安慰下，好幾次哭到泣不成聲，

甚至跪到地上跟小安妮磕頭致歉，連頭上聖誕老人的帽子都掉了下來，

阿榮顫抖的語調要小安妮乖乖聽牧師的話、聽老師的話，

每天回家都要複習功課，要跟朋友相親相愛，

長大要做一個有用的人~~~~~然而，阿榮講的這些，

都是他過去沒有做到的，也是他後悔來不及做到的，

最後阿榮寫了一張給~20歲的小安妮一張卡片~，

當時在聯合副刊的最後面有刊登出來，我現在沒有原文可以抄，

只記得裡面開頭寫著: 

"給我摯愛的女兒，請妳原諒你的父親沒有臉在你面前承認他是你父親。。。。。。。。"

當志工以及所長問阿榮，還有甚麼是要跟小安妮交代的時候，

阿榮最後都是搖搖頭不發一語，

他最後只拜託社會局的志工將這張卡片翻譯成英文寫在背面，

並要提醒牧師必須保留到20歲以後才能給小安妮看，

於是，阿榮在滿臉的淚水擁別了自己摯愛的寶貝女兒，

第二天清晨，阿榮就在心臟兩槍子彈的貫穿下，

執行了六年前就應該執行的槍決，阿榮跟所長說，

"他很感謝小安妮多帶給他這六年的生命"，

然而，每天聖誕節回想起這篇由劉媽媽在退休前一天寫下的這篇:

<第二個聖誕老人>

就讓我想到當時那張要給20歲小安妮的信是不是已經被遺忘?

也讓我想到十年前，白曉燕命案在陳進興伏法後，

陳的兩個小孩在學校受到同學嚴重的歧視，

之後在謝長廷的積極奔走下也是送到美國的寄養家庭，

也讓我想到，當大家都在辱罵陳水扁一家人的貪腐時，

有人真的在乎過無辜的趙翊安兄弟跟陳潔歆的感受嗎?

還是要像壹週刊一樣以幸災樂禍的文字報導趙翊安被同學的排擠，

沒錯，台灣是一個民主國家，卻是一個無情的島嶼，

當我們歡欣鼓舞的歡渡西方的聖誕節之時，

是不是也要學學歐美國家對於小孩人權的照顧，

最後，希望長大的小安妮、陳進興的小孩、趙翊安

以及胡佳的女兒-謙慈寶寶，

在未來的每一年的冬天，都可以擁有一個快樂的聖誕節。